
自由國際秩序何去何從?
雖然近來大家比較關注的是中俄美新冷戰來臨,但對西方而言,近年已浮上檯面且不得不正視的,卻是自由國際秩序(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的衰落甚至終結,當中固然與特朗普上台脫不了關係,但很大程度也是大勢所趨。
所謂自由國際秩序是美國在二戰後所建立的一套全球性、以自由價值為核心,並以規則為基礎(rule-based)的國際秩序,由不同的多邊國際機構,包括貿易及安全組織、協定及規範所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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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自由國際秩序在冷戰結束後,基本上已與全球化和美國霸權形成三位一體、互為表裹,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為這秩序敲響了警鐘,但最後則很可能會由特朗普親手埋葬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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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香港人對自由國際秩序的好處最為清楚不過─香港本身很大程度也是自由國際秩序的產物,甚至標誌。這自由秩序阻止了大多數經濟糾紛、貿易戰及軍事衝突,使得即使是最小和最貧窮的國家也能發揮自己的社會和經濟潛力,令其人民受惠,而不必擔心強大的鄰國的掠奪與威脅,使市場決定得以由商務,而非欺凌所驅動。而作為這秩序的核心的自由貿易、財產權和法治等價值,更已轉化成香港自身的價值與基石,是我們賴以成功和生存的根本,這些實在很難不歸功於美國所制定與維持的國際秩序。
然而,特朗普政府現正卻親自削弱或放棄了這些自由國際秩序的支柱。所謂的「美國優先」(“America first”)是美國不願承擔對自己不利的責任與協定,為此特朗普詆毀了世界貿易組織等國際經濟機構,放棄了巴黎氣候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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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TPP),啟動了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AFTA)的重新談判,並讓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夥伴關係(TTIP)萎縮,造成許多國家在沒有美國的情況下就自由貿易和跨境投資交易進行談判,亦導致一般規則和多邊機構逐漸被國家安全和雙邊關係所取代,令援助與危機融資日益政治化─一個發展中國家能否獲得融資可能取決於它對鄰近大國的服從與忠誠度。
因此,中國與俄羅斯被美國點名為修正主義國家(revisionist states)─以前修正主義國家通常是指那些想恢復失去的領土的國家,但這次美國的指控則針對中俄對美國主導的自由國際秩序的顛覆。但最矛盾與諷刺的是,事實上中國恰恰是這自由國際秩序的最大受益者,可是它現在卻又想親手顛覆這促成其崛起的秩序,這究竟對世界、對國家是福是禍,實在是難以估算,值得大家深思。
所以港人在這潮流逆轉的過程中感到忐忑是毫不奇怪的:我們對自由、法治、廉潔、人權、民主的追求,以至它們作為香港自身的根本,很大程度也是拜自由國際秩序所賜,但另一方面中國崛起、中華民族復興也是我們一直所期盼的,但卻在慢慢推倒該秩序─兩者此刻是處於對立面,但如上文所言,自由國際秩序與中國崛起兩者原本就是關係密切且並非不能調和,香港作為這兩者當中的最重要持份者,是有責任和必要找出一條兩全的出路來的,但先決條件是香港須有一個懂得駕馭這兩股滙聚的潮流所形成的複雜水流的舵手,來面對這可能是對香港的最艱鉅考驗。
撰文:袁彌昌博士
政黨政策總裁及大學講師
英國雷丁大學戰略研究博士,倫敦經濟學院國際關係碩士,香港大學社會科學榮譽學士。現爲政黨政策總裁,並於香港大學及香港中文大學任教。著有Deciphering Sun Tzu: How to Read “The Art of War”,其專欄文章定期於《明報》筆陣刊出。
March 22, 2018